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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陛下、陛下!」

遠遠地,這呼喊幾乎是從未央宮的門庭一路傳到大殿,小太監連滾帶爬的跌進劉徹眼中。

微蹙著眉,劉徹懸著握筆的腕,抬眼望向這個他沒什麼印象的太監,怎麼著就讓這樣的人一路跑到他面前,正想開口責難。

 

「陛、下……!皇太后懿旨賜死韓大人!」

 

一陣風吹的壁上畫簾啪啪作響,耳中不斷傳來小太監嗚喑的哭聲,一滴墨落在雪白的奏紙上,暈染半壁江山……。

 

 

繁花如雪,三月春風搖盪茵翠一陣,嫩色簾紗透著一股淡淡薰香,枕著窗檻,靜謐的容顏。

「韓大人,韓大人?」

「嗯?」那人帶著睡音應了一聲。

「皇上要小的傳口喻給韓大人您,說今晚會過來。」

「今晚要過來?」他此時才睜開眼,那雙眼煞是好看,上挑的鳳目帶著驕氣,一對眉像極了飛撲的雙翅,略帶點緋色的面頰顯得柔潤而精緻……。

 

韓嫣,字王孫,當今漢朝上大夫,為漢武帝身邊寵臣。

 

「皇上只說了這些嗎?」韓嫣凝視著小太監,問道。

「是的,韓大人。」

「嗯……那你可以退下了。」

若有所思的撫上窗檻,他的眼神飄向園內,桃月的園子嫩綠帶點櫻色的紅,充滿生機,韓嫣微笑著,淡淡的。

 

距離上次和劉徹見面,已經過了半年的時間了……。

 

夜晚,劉徹果然來了。

平時劉徹來找他都會帶著一兩個親信的太監,今夜,只有他一人前來。

「臣參見皇上……。」

「嫣兒,今天只有朕和你兩個人,就免了這些禮吧。」劉徹方才退下披肩,正想上前想攙起韓嫣。

「謝皇上。」韓嫣起身,卻有意無意避開劉徹對他伸出的雙手。

「嫣兒,你瘦了。」

「這陣子,天氣忽冷忽熱的,沒什麼食慾就是了。」

「皇上,用膳吧。菜冷就不好了。」韓嫣拉開椅子,對著劉徹牽起了嘴角,示意他坐下。

「你自己好好照顧自己,老是這樣不行……,嫣兒,你有在聽嗎?」見他垂著眼簾,一雙羽睫翩翩,總沒把心思放在這上頭,劉徹殷切的喚著。

「……。」

「嫣兒有聽到。」韓嫣抬頭正好對上劉徹的視線。劉徹愣著了,嫣兒,是他倆自小認識到到現在彼此慣用的稱呼,但自從自己坐上龍位,韓嫣就一直以臣自稱,每每他想問他為什麼不再如過去一般了,但對著他,劉徹總問不出口。

「皇上,那嫣兒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有好好照顧自己嗎?」

韓嫣依舊還是那樣淡淡的笑著,如風一般輕,如船過水無痕一般輕,劉徹對著他的笑容,胸口莫名的有點發疼,韓嫣一直以來都是如此,像紙鳶一樣,若是不注意鬆了手,他便連著繩子離開自己的身邊,平淡的好像他從來沒有停留在誰的生命中,他想伸起右手,握緊韓嫣他,像以往那樣教他笑或哭,教他柔情似水的眸子中燃起一點點星火……。

韓嫣斂起目光「看來皇上過的挺好的,這樣嫣兒也沒什麼好不放心了。」

 

最終,劉徹握起了筷子。

 

 

    時間總是似水一般流過而卻讓人絲毫無法覺察,自那夜之後韓嫣又沒了劉徹的消息。

前些日子,劉徹派人送來了一車金子說什麼讓他花著用,韓嫣連瞧都沒瞧它們就一直擺在屋子裡積灰塵。

韓嫣拍了拍上頭一層薄灰,暗紅色的褐木精雕著花鳥,打開來裡面閃著金光,讓人睜不開眼,一顆顆元宵形狀的金丸裝滿了整箱,「這麼典雅脫俗的雕工,卻只能用來盛裝如此庸俗之物,帝王家終究是帝王家。」把玩著手中的金子,他苦笑著,「來人阿,把這廂給我抬到馬車上。」

那日,韓嫣經過的地方,地上皆散滿金色的彈丸,貧窮人家的孩子牽著手成群結隊的追逐著馬車,撿拾地上的金子,沒有一個臉上不掛滿笑容。韓嫣見他們如此開心,興致野上心頭。他令身後太監手持著彈弓沿街將金丸四處散射,打中了枝枒,打中了野花,一時天地花香瀰漫,落下的綠芽地上金光燁燁,韓嫣騎在前頭笑的燦爛,紅櫻飄飛,這畫面美的幾乎讓人忘了呼吸……。

這把戲,韓嫣玩不下數次,直到劉徹擱在他房內的那一箱箱金丸一顆也不剩為止。

韓嫣如此放肆的行徑很快的傳遍了整個長安,傳進劉徹的未央宮裡。

   

    一夜三更,韓嫣睡不著披著外衣在園內散步,夜晚的風有點涼,韓嫣忍不住打了幾個哆嗦。

「這麼晚了,你一個人不睡做什麼?」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讓韓嫣心跳倏然漏了一拍,腳底一滑,草上的凝露險些讓他摔倒。

「小心點!」突如其來的力量反向扣住他的雙臂,韓嫣跌進了一雙強而有力臂灣裡,那臂灣散發一股濃濃的檀香,是如此熟悉。

「參見皇上……。」

「嫣兒,忘記朕說過什麼了?」韓嫣耳畔傳來不滿的嗓音,使他停止接下來的動作。

兩人陷入沉默,韓嫣靠在劉徹身上動也不動,他凝視著劉徹身上的繡花,心裡已經猜到七八分他今晚來找自己的目的了。

「嫣兒,為什麼要那樣做?」打破寂靜的人還是劉徹,他柔聲問著懷裡的人。

為什麼?

「皇上指的是何事?」

你怎麼會不明白是為什麼?

「長安百姓都在傳唱『苦饑寒,逐金丸』(註一),你會不知道?」溫柔的聲音裡頭已經透著一絲絲不耐,或許應該說是不悅。

「皇上賞賜給臣的那些金子,臣平時住在這兒也用不著,讓它們留給需要的人,臣……錯了嗎?」韓嫣從劉徹身上坐起,背著月光轉身問劉徹。

 

果然,他不在毫無目的的來找自己了。

 

泛著冷色的光,這樣的月夜讓韓嫣看起來更加截然一身。

錯了嗎?  對著韓嫣堅定的眼神,劉徹的目光跳躍了些火星子,「嫣兒,要知道自己的身分。」

「臣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你說你知道?……」韓嫣冷冷的言語終於激怒了劉徹,他抬起韓嫣的下顎讓韓嫣只能望著自己,「你說你知道?那你就不該犯著江都王(註二),不該如此放肆,不該問朕,你有沒有錯。」

韓嫣有些吃疼,咬著牙,他看著眼前的男人半晌,吃力的說了一句「臣知錯了。」

劉徹看著韓嫣幾乎要咬出血的唇,滿腦子的懊悔,他鬆了手不願再看韓嫣一眼,「好好過你的日子。」說完這句話便甩袖逕自離去。

在劉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範圍內之後,韓嫣終於無法承受情緒跌坐在地上,一直躲在廊後的太監這才衝上前去「韓大人,您沒事吧?」

「沒事的。咱們回去吧。」韓嫣咬著不斷打顫的牙,深深吸了一口氣。

沒事的。

不會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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