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隔多年,我重溫了一次霸王別姬。 高中的時候我對霸王別姬這部電影說真的有些失望。 太沉太悶,太多關於大時代的事情我不是想明白,尤其當故事背景設定在中國近代,那段惱人的歷史我本身就不愛。 只是當多年以後,我重新打開這部電影,卻看到了更多我原本不想看到的情感。 那些愛、那些恨、那些無奈、那些時代......。

  段小樓他不是霸王,或許他自以為自己就是霸王,但事實上他只能是黃天霸。「你是真虞姬,我是假霸王。」電影中他這樣吼著,蝶衣可以把自己活成虞姬,他卻不能把自己活成項羽, 他可以仗義直言在一個安穩的年代,但他卻拋棄了一切在一個動盪的年代。 
 電影與小說不同,在電影裡陳凱歌對於蝶衣對小樓的感情處理的較隱晦,在小說裡,我們的情緒卻會隨著蝶衣的情感被狠狠的撕裂。 小樓在那場鬥爭中狠狠的撕裂了蝶衣。 他揭開了那一輩子不願回首的瘡疤,對蝶衣來說這個時刻是會讓人絕望到發狂的,他為了那把劍,為了小樓,為了兩人的約定,出賣了自己的身體,卻被這樣孤獨的赤裸裸的鄙視著,還是被那個人,那個他鍾愛一生的人。

  蝶衣一直以來就是個孩子,自小被送進了戲班,他從來都不知道人生除了戲之外能夠有些什麼,他只希望這輩子能夠一直演戲......一直演下去。他活在虞姬的人生裡,從一而終的凝望他的霸王。
 他相信著那個自小擋在他前面為他遮風避雨的師哥就會是他的霸王。 他的人生其實需要的就只是個霸王。
 段小樓不明白,或許他明白蝶衣的感情,但他不明白蝶衣要的是什麼。 電影中以程蝶衣自刎做結,我們都希望那帶著西楚霸王臉譜的段小樓能在這一刻明瞭蝶衣對自己不再只是兄弟,我們可以這樣夢想著。只是小說是殘酷的,小樓在重逢之時懇求蝶衣別怪他,他是知道的,但他給不起也給不了,只是希望他能別怪他,他卻從未面對過他。 書裡面描述著蝶衣有多痛恨這場對白。此時的程蝶衣已經不是程蝶衣了,他的一生都活在段小樓身上,當他的人生沒有了段小樓,沒有了虞姬,他什麼也不是,他只是活在這世上的一具空殼,活著、呼吸著、卻什麼也不是。程蝶衣、段小樓、虞姬、霸王,這四個角色是相輔相成的,當誰的人生離開了誰,誰都不再是誰了。 這時代的變遷毀了蝶衣的霸王,如果時代沒有改變或許他還是可以在那微妙平衡的日子裡愛著他的師兄。 「我這輩子就是想當虞姬」可以在人生最璀璨的日子裡死亡,可以愛一個愛自己的人,可以如此瀟灑坦蕩...... 只是這才是人生,在漫長的歲月裡墮落、頹靡、逃避、被現實折磨的不成人形 當曾經存在過炙熱的感情被凝結成一個虛幻的畫面時,一個男人的付出變得如此不堪。 那遙遠而童稚的日子裡.......六十幾年的感情顛沛流離卻在回望時如此模糊不清...... 

 這些小樓終究是不會明白的。 
 
 小樓不明白,菊仙可以明白。「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敵人」菊仙一路上看透了蝶衣的一顰一笑,她是段小樓現實生活中的虞姬,一個堅強的女性。 
 菊仙的結局與虞姬一樣,為了自己的男人死於自殺。她相信自己的選擇,無怨無悔,她要的只是一個平凡的日子。
 對於蝶衣,菊仙是有同情的。雖然她恨他的糾纏不休,她恨他把小樓一次次往火坑裡拉,但她終究是懂那個男人的。
 因為那個男人和自己一樣深深愛著一個男人。當小樓揭發蝶衣當過袁四爺相公的時候,拔聲尖叫的人是菊仙,在電影裡衝出去救那把寶劍的人,也是菊仙。因為菊仙明白,蝶衣的感情不能被這樣糟蹋,尤其是被小樓。
 身為小樓的妻子她理當捍衛自己的地位,但身為一個女人他卻捨不的一段這樣痛心的付出被視而不見被人糟蹋蹂躪。 
 這樣一個女人她看清的事情比段小樓多太多了。

 電影對於整個故事的交代是個完美的悲劇,那種愛的悲傷被刻劃的淒美絕倫。 
 但小說卻是殘酷的,它不美麗,它既現實又無奈,程蝶衣在小說中自殺未遂,如同我們在人生中一般,死不是件簡單的事情,到頭來只會發現自己仍然得骯髒而悲哀的活著。而付出感情亦不能如同陳凱歌所執導一般讓死亡畫上一層美麗的煙妝,它只能成為一段過去,一段在剩下的人生裡若有似無的過去

 璀璨過美麗過燃燒過,隨風而散的灰燼卻,若有似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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